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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希望獎章得主
反毒英雄—高肇良(Kao,Chao-Liang)
【無毒有我.有我無毒】
在無窮盡的戒毒、染毒、入獄、出獄裡痛苦掙扎,終於!我戰勝了毒品的誘惑,贏回了人生的主導權!
【無毒有我.有我無毒】
在無窮盡的戒毒、染毒、入獄、出獄裡痛苦掙扎,終於!我戰勝了毒品的誘惑,贏回了人生的主導權!
—高肇良
當他父親病逝,他光著頭、戴手銬、拖著腳鐐,鏘鏘刺耳聲及眾人目光令他難忘,更後悔來不及行孝,出獄後再發生重大車禍,感受到人生無常,從此洗心革面,不僅戒毒,連菸酒都戒了。
獲得重生的高肇良,積極投入反毒宣導,加入慈濟志工、擔任法務部矯正署彰化監獄志工、教育部防治學生藥物濫用防制宣導種子講師、彰化縣教育處敦聘毒品防治宣導講師等,走進學校、監獄、軍中、社區進行千餘場演講,並捐贈上萬冊自傳《阿良的歸白人生》,榮獲旭青獎的肯定,由馬英九總統親自接見表揚。
高肇良在彰化縣永靖鄉創辦:大包小包—休閒旅遊皮件生活館,兼營阿良古味,也開發了古味素食—紅毛苔、乳酪絲等,用心煮出人情味—杏仁茶、檸檬愛玉等,盈餘用來幫助貧困的更生人及受毒害者,期許誤入歧途者以他為鏡,及早回頭。這個生活館增加了一個共修的長條桌,讓更生人下班後分享甘苦,高肇良說,雖然幫助一些更生人走過困境,但也有很多失敗例子,「戒毒者有了錢,生活安逸,就是最容易走回頭路的時候」。
由是,高肇良以身心靈完全的改變,打敗毒品的誘惑,迎回生命主導權,以逆轉人生的改變,全心全力投入「有毒無我.有我無毒」1400多場次分享,贏得60多萬人喝采惕勵,正以「阿良的歸白人生」搬上大愛劇場螢幕,轟動全球5千多萬人觀賞按讚,不愧為「反毒英雄」,從各界推薦857位希望獎章候選人中脫穎而出,榮獲周大觀文教基金會「2022年希望獎章」。
本會隨時歡迎全球各界推薦熱愛生命、改過向上、自助助人、自立自強、努力向學、自我實現等中輟生、非行少年、更生人。(周大觀文教基金會希望獎章推薦專線:02-29178770、傳真:02-29178768、地址:231新北市新店區明德路52號3樓、網址:http://www.ta.org.tw、e-mail:ta88ms17@gmail.com)。
各界見證
高肇良的人生不再NG,有如更生人的重生,需要毅力和勇氣。罪與罰、身癮與心癮不斷交替,只有絕對的悔改意志與堅毅向上的決心,才能喚醒良知、找回自信。—王添盛(台灣高等法院檢察署警察長、財團法人台灣更生人保護董事長)
高肇良逆轉人生、創造自我價值的故事,不僅是可供莘莘學子參考的法治教材,更可作為更生人的心靈導引。—黃玉垣(臺灣彰化地方法院檢察署檢察長)
在社會接納的同時,最重要的是自我要有改變的決心,若能從心開始,勇敢奮起,要翻轉人生充滿可能,自助是高肇良回頭是岸的關鍵。—黃俊棠(法務部矯正署署長)
「一日染毒,終身戒毒」,戒毒成效的良窳,不僅在於探討矯正機關的教化處遇,宜就國家整體策略進行檢視,並與民間力量相結合,方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,高肇良正是戒毒成功的典範。—洪宗煌(法務部矯正署彰化監獄典獄長)
只要心中有理想,即使曾經靈魂失所、生命迷航,都可以再站起來,為自己重啟光銘,高肇良從吸毒犯到反毒志工,從年少輕狂到一鳴天下白—到處現身說法救迷羊。—吳永達(法務部司法官學院犯罪防治研究中心主任)
小農父母有大夢
高肇良家中排行老三,1975年出生彰化永靖,是個苗木之鄉,種滿各式各樣的果苗、花苗,走進鄉間小路,花田間種滿花卉、景觀盆栽,猶如漫步在一座大花園。
1953年1月26日,中蝦民國總統蔣中正明令公布「實施耕者有其田條例」,大力推行三七五減租,這個改善佃農生活的政策,避免長久受高額地租的剝削,切實扶植高肇良父母親等千千萬萬個佃農,擁有自己的土地,成為自耕農,讓家家戶戶都活出一片小小的天地。
有了田地,卻多了一筆貸款,高肇良父母親更沒日沒夜的工作,時常把剛出生的高肇良及同胞弟弟帶到田裡,挖個土洞、鋪上報紙,把兄弟倆放進去,直到餵奶的時間,母親才會放下手邊的工作餵奶。
隨著家中四個孩子漸漸長大,開銷漸增,除了耕田種菜,父母親還會兼一些副業貼補家用,包含養豬、摘花、嫁接等工作,賺取微薄工資來貼補家用。
有天父親聽聞開砂石車是「車次」計算,酬勞還不錯,買了一台三輪鐵牛車,父親為了多跑幾趟,竟然連高速公路都開上去,首次被刊登在報紙社會頭版。
還有一次,因為載滿一車的砂石,沿著窄小的山路前進,因為踩不住煞車,連人帶車衝進樹林,往山下滾去。
家人接獲消息,父親已被送往醫院急救,加上鐵牛車已被摔爛,父親只好放棄這行業,轉而從事苗木種植及兼職殯葬業,經辦一些誦經法事的工作。
小學染上菸癮
有一天,高肇良隨著父親到田裡去工作,看到香菸忍不住對它產生好奇,乘著四下沒人注意的時候,偷偷拿出一支菸,學父親吞吐雲霧的樣子。
不知不覺,高肇良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學會抽菸;五年級便有菸癮,時常拿著父親的菸去抽;更膽大妄為去買散菸來抽。
因為父母親都忙於工作,沒有時間管孩子,只要按時上學,他們就會以為孩子很乖,因此高肇良偷抽菸一直沒有被發現。
上了國中,進家門就看到父親生氣坐在藤椅上:「書包拿來!」,一下就搶下高肇良的書包翻著,書本裡夾了一支被壓扁的菸。
「囝仔人,呷什麼菸!人攏告來我這裡了!打呼你死!」父親火冒三丈,隨手抄起竹子開始亂打一通,打得竹子都斷了。
這次的教訓,並沒有讓高肇良戒菸,反而暗自下定決心,以後要更小心,千萬別再被父親抓到抽菸的證據。
學校的頭痛人物
從國二開始,高肇良的心思不是用在課本上,而是加入陣頭、製作武器、注重全身打扮。
每天放學後,高肇良就在校門口冰果室吃冰、抽菸,跟校外的不良少年鬼混,看到他們的武器,深深吸引,從此他的書包不再只有香菸,還放著刀械。
從開山刀、番仔刀,到自己動手製作的武士刀,而後研究改良的長型勾刀,高肇良越做越有趣,也越做越順手。
有次放學,高肇良遇上成群結伴的仇家在校門外,一副就是要讓他們好看的模樣,他們也不是省油的燈,人人一副天不怕、地不怕,摩拳擦掌要跟對方拚了。
高肇良長相斯文,但打架毫不手軟,拿起刀子就帶著死黨們往前衝,越跑越近才發現雙方人數懸殊,於是他們拔腿就跑進學校,等待仇家散去才敢回家。
陣頭,是同儕間最神氣、最拉風的事,而陣頭的世界,是越晚越多人,聚集後就集體行動,有福同享、有難同當,自以為這樣就是義氣!
當有人把檳榔遞到面前,若不敢吃,就會被看不起;若是不吃,就會被排擠,高肇良為了在群體中突顯自己,又學會了吃檳榔。
有一天,同學驚慌地向高肇良大喊:「你弟弟被人打了!」
高肇良一聽火大,「誰敢打我弟,等著瞧!」便立刻衝到教室後方清潔用具擺放區,將木製掃把的木柄拔出來,藏在書包裡準備要讓對方「好看」。
「碰!」高肇良舉起木柄用力地,往對方頭上死命猛敲下去,還在對方全身上下狂打,對方沒命似的奔逃,高肇良也沒命似地追,直到老師來了,大家才一哄而散。
毒品的懷抱
成天鬼混的結果,讓高肇良不知不覺染上了毒品。
阿男同學家裡經營賭場,父親是地方民意代表,有一次,他將安非他命帶進了校園。
「下課後到廁所!有好東西哦!」與高肇良經常一起抽菸的阿男同學,不斷地擠眉弄眼,語帶神秘地說。
下課後,一群死當簇擁著阿男同學來到廁所,不斷地催著:「什麼好東西,快拿出來!」
「別急,別急……」阿男同學拿出一包白色粉末狀的東西、一張鋁箔紙,將白粉倒在鋁箔紙上,用打火機在底下烤,白色粉末在高溫下產生白色煙霧,大家輪番過去吸了一口。
高肇良迫不及待接了過來,學同學們用力地吸了一大口白煙。
「哇!那是什麼?」一股熱氣直衝腦門,輕飄飄的,好像要飛起來似的!高肇良再次確認那是什麼感覺,又大力地吸了一口!
「哇!」幾個死黨,你一口、我一口,輪流不斷地吸著白煙;殊不知,他們正一步步地走進魔鬼所設的陷阱中,再也無法掙脫。
這是高肇良第一次吸毒。後來才知道,那白色粉末是「甲基安非他命」,也就是「安仔」。
從此,黃色長壽菸已無法使高肇良滿足,他轉而投向「安非他命」的懷抱。
爾後,老師在台上講得口沫橫飛,高肇良就把課本立起來,在遮掩下肆無忌憚地吸起安非他命,吸得讓自己飄飄欲仙。
高肇良不愛念書,騙母親要考夜校,母親信以為真,以為他整晚不睡覺,是為了奮發圖強用功念書,深感安慰,殊不知那是使用安非他命的結果。
高肇良聯考時亂猜一通,沒想到一放榜,竟考上公立永靖高工夜校,他難以相信並暗自竊喜;「想不到沒讀書也能考上!」
開學一個多月,耳邊傳來廣播的聲音:「一年二班高肇良,馬上來教官室報到!」
高肇良經常翹課、不遵守校規、成群結黨、打架鬧事,已是家常便飯,所以不以為意,心裡想著:「大不了就是被體罰而已!」
教官嚴肅地對高肇良說:「高肇良!你被退學了!你很聰明,不讀書可惜!但是,我還是要讓你退學!」
高肇良回教室收拾書包,面對同學們驚訝、竊笑的表情,他故作堅強,一副無所謂的樣子,轉頭就對門口的同學扮鬼臉,一副不稀罕上學、無聊透頂的神情。
退學,是高肇良人生中,第一個遭遇的挫敗。
高肇良打架從來沒有輸過,可是一道命令下來,他只能接受,完全沒有辯白的機會,首次意識到強大的恥辱感,更多的是對學校、對教官、對所有人的不滿,他恨所有的一切!
學習一技之長
父母親知道高肇良被退學,怒不可遏,覺得把他們的臉都丟光了,尤其是父親,簡直像吃了炸藥,狠狠痛打他一頓。
父親想既然高肇良不是讀出的料,就打電話拜託遠在高雄的二伯,安排他到二伯母的美髮院學習。
美髮院的學徒,年齡相仿,很容易打成一片;下班後,大夥兒齊聚頂樓談心,談夢想,啤酒成打地喝,菸不停地抽;那時候的高肇良覺得日子這樣過,真是太快樂了!
高肇良把安非他命也帶來了,兩個跟他比較好的女學徒,在他的影響下,也開始吸食安非他命。
直到有一天,高肇良開始出現幻聽,常常聽到耳邊有人在說話,打電話回家向父親求助:「阿爸……怎麼辦!我耳邊好像都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子!」
父親束手無策,只能求助二伯,二伯旁側敲擊後,懷疑高肇良躲在頂樓吸食毒品,但二伯查無實證,他們當然也不承認。
二伯氣急敗壞地打電話對父親數落一番:「緊來把阿良帶回去,他帶壞我們店裡的小姐,一起吸毒、喝酒,枉費我一番苦心收他當學徒,實在可惡!」
回到家後,高肇良死不承認吸毒,不斷喊冤,只承認有和美髮店的學徒們半夜一起在頂樓喝酒,父親相信他雖然壞,但還不至於吸毒。
高肇良整天無所事事、到處閒晃,對家人而言是一種無形的壓力,擔心他與過去練陣頭的朋友成群結黨、打架鬧事。
而高肇良的弟弟到高雄學做沙發已有半年,父親為了讓他們彼此相互照應,並隨時注意高肇良的生活狀況,拜託在高雄從事家具業的堂哥,把他也安排道那間沙發工廠一起當學徒。
吸毒被逮.轟動全村
製作沙發需要用到大量的易燃性泡棉,一場焊接作業產生火花,火勢一發不可收拾,瞬間迅速蔓延,吞噬了整間工廠。
現場二十幾個人站成一排,眼睜睜看著一千多坪的廠房,付之一炬,只剩下弟弟搶救回來的貨車,工場因此倒閉,老闆欲哭無淚,員工們只好另覓他職。
高肇良和弟弟雖然從事沙發工作不久,但積極認真的態度,獲得不少同行的讚賞,便又在彰化員林找到製作沙發的工作。
一天晚上,高肇良與村子的玩伴阿棟及阿昌,一起去藥頭住處買安非他命,突然被埋伏許久的警察攔截臨檢。
「身分證通通給我拿出來!」警察大聲地喝斥:「這包毒品是誰的?」
「大人呀!拜託……放我們一馬!」他們苦苦哀求著。
最後,還是被帶回警察局製作筆錄,並函送地檢署偵辦。高肇良因為尿液被檢驗出甲基安非他命呈陽性反應,而被判處有期徒刑四個月。
這件事,宛如在高厝投了一顆原子彈般,轟動了全村。
消息很快地傳開:「真害喔!咱高厝居然出好幾個歹子!」
高肇良第一次因吸毒被逮捕的事實,傷透父母親的心,對他們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,從小到大,打也打了,罵也罵了,怎麼還是教不好?
母親每天以淚洗面,父親則是藉酒消愁,他們不敢置信,心目中那個聰明的孩子,怎麼會染上吸毒的惡習?
高肇良意識到不能再住彰化,便獨自上臺北,借住阿棟位於板橋的工作住處,為了賺錢繼續買毒品,努力積極學習,成為廠區內製作沙發速度最快的師傅,得到老闆的賞識,提升為組長。
每個月十萬出頭的薪水,高肇良騙母親只有領三、四萬,並假裝很大方給兩萬元,其餘的錢全用來買毒品。
日久,無論高肇良多麼認真工作、努力賺錢,仍無法填補自己買毒品的缺口,最後淪落到需要向老闆借錢;再不夠時,就向月入兩萬多元的學徒借來湊,入不敷出。
強制勒戒.坐上囚車
高肇良在軍旅生涯中,多次闖下大禍,都是大事化小,沒有被判軍法,好不容易撐到退伍,父母親總算也鬆了一口氣。
高肇良服役期間,吸食毒品的惡習,並沒有因此戒除,每四、五個月放一次十天長假,一回到台灣本島,馬上就去找藥頭。
退伍後,22歲的高肇良,繼續回到台北做沙發,每次放假回到彰化仍是一群朋友在交流道等著,對他們而言,高肇良是他們的財神爺。
「走!載我去藥頭那裡拿東西。」車上一行四人,立刻驅車到員林鎮的一棟大樓下,高肇良下了車,隻身往樓上走去。
「叩!叩!大哥是我。」高肇良拿到純度很高的海洛因,隨手點燃了一支含有海洛因的香菸,便搭電梯下樓,以最快的速度打開車門,跳上車。
想不到才剛上車,就從四面八方衝出四、五名刑警,拿著九零手槍對著車內,大聲地喊:「通通給我下車,不然要開槍了!」
高肇良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給嚇到,趕緊將握在手上的一包毒品,死命地往椅墊裡塞,但還是露出馬腳,被警方當場查獲,全被押上警車,帶回員林分局莒光派出所後,移送地檢署偵辦。
高肇良很有義氣地跟朋友說:「你們放心,我會擔起來,說東西都是我的;但是,如果你們驗尿沒有通過,我就沒辦法了!」
高肇良有吸食安非他命的前科,最後不出所料,只有他被檢察官裁定送至彰化看守所勒戒。
在彰化看守所進行兩個月的勒戒,觀察心理師判定高肇良沒有真正戒毒,必須入監,強制勒戒。
一大早天還未亮,他們就被叫醒,準備移監,高肇良一路盡力將臉湊近鐵欄杆隔成的小窗,深深吸吐著每一口吹拂而過的空氣,他坐在囚車裡,只能看著車外再熟悉不過的世界。
一犯再犯.不知悔改
高肇良在雲林監獄執行毒品勒戒一年後出獄,回到台北繼續在沙發工廠工作。
假日,高肇良還是與以前的朋友在一起,並自以為是地想:「毒品這東西,只有我來控制它!我才不可能讓這小小的東西所控制!」
但事實並非如此,高肇良的用量越來越大,從安非他命到海洛因;從香菸吸食到轉以靜脈注射方式。
最後,連工作也沒辦法好好做,整天想著毒品,只好結束工作,搬回彰化,過著人不像人、鬼不像鬼的日子。
高肇良是毒品列管人員,警察隨時可來家裡檢查、驗尿,而他沒有戒毒,驗尿結果當然不會通過,又再度移送嘉義監獄,執行第二次毒品勒戒。
經過一年,回到彰化,在姊夫的介紹下,到雲林崙背做沙發,為了跟熟悉的藥頭買毒品,即便颳風下雨,高肇良照常騎著機車,沿著臺十七線西部濱海公路,前往鹿港取藥。
一次得手後,高肇良將毒品壓在腳下機車踏板上,避免夜間警察臨檢,拚了四十多公里的路,才發現毒品已經不見。
為了找尋那包毒品,高肇良不管已是半夜一、兩點,再次騎上機車,沿著回來的路線逆向行駛,只要看到有一點點反光的袋子,就趕快停下機車查看。
高肇良始終沒有戒毒,不到一個月又被抓了。法官不再讓他戒治,而直接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兩個月,移送南投看守所執行。
執迷不悟.趕出家門
高肇良在南投看守所服刑完畢回到彰化,很想振作、洗心革面的他,向父親說想開沙發工廠。
父親喜出望外,表示支持,相信他真的會改變,請人在屋後空地搭了一間鐵皮屋,並幫忙接了幾筆生意。
父親很疼高肇良,之前大哥想要創業,跟父親開口借錢—想拿家裡的地去貸款,父親都不答應;而對高肇良的事業,他卻當成自己的事業在做。
父親認真寫了一份工作計畫表,並特地買了一個大白板貼上,採購了鋸木頭的機器及兩輛全新的針車,開心地鼓勵高肇良:「你好好地做。」
想不到沒多久,工廠還沒正式營運,高肇良就把鋸木頭機器上那顆又大又重的馬達,拆卸下來變賣,針車太重他拖不動,就把車頭拆下來換毒品。
事後,父親還想把賣掉的生財器具買回來,對他的頑冥不靈、執迷不誤,感到萬分失望。
工廠開不成,沒有收入,高肇良為了買毒品向地下錢莊借錢,父親氣急敗壞地把他趕出家門,揚言要把他的戶口遷移到外地。
高肇良什麼都沒帶,只牽著一輛腳踏車,因為身上沒有錢,便跑到別人田裡的工寮睡覺,晚上就出去偷東西,換錢買毒品,有毒品吸時,三餐就沒著落;三餐有著落時,就沒毒品可用。
有天他到了山腳路旁一間石頭公廟時,看到正在舉辦廟會,豐盛的辦桌有炒米粉、控肉、滷湯等,全用大盆盛裝。
高肇良看到工作人員還沒來,拿起碗筷裝滿食物吃了起來,接著回到田裡的工寮睡覺,醒來後迎頭遇到永靖派出所人稱「鐵牛」的警察。
鐵牛一直想要抓高肇良,這天完全不費吹灰之力,輕鬆地說「來來來!阿良上車!」,這時他毒癮發作,沒藥可用、肚子又餓,已經沒有力氣和鐵牛拚搏,只好乖乖地上車。
到了派出所,填寫相關資料及採驗尿液函送後,便要他回家等候開庭。
高肇良實在沒地方可去,白天就偷跑回家附近躲藏,幾次後,父親看到了他,大概知道他已走投無路,變裝作沒看到。
因為持續使用毒品,高肇良沒有辦法工作,父親幫喪家搭設靈堂,人手不足就找他去幫忙。
有一次,高肇良陪父親到喪家搭設靈堂,父親有心所感的跟他說:「這戶人家的孩子因吸毒入獄,前一天才手銬腳鐐地回家奔喪。」
父親受到很大的衝擊,真切地告訴他:「阿良,我這輩子唯一的冤望,就是如果有 天我往生了,我不希望你跟這戶人家孩子一樣,手銬腳鐐地回來拜我!」
「不會啦!不會啦!」高肇良不以為意,但內心有點心虛,因為他根本沒辦法給父親任何承諾,只是隨口敷衍。
當下的他,一心只想趕快把手頭的工作完成,好再去找藥頭。
母親的眼淚
每當毒癮發作時,高肇良只能四處找錢,常常是「有步想到沒步」,偷、拐、騙等招數都已經用盡。
有一次,好不容易聯絡到藥頭願意先給藥,高肇良便抓狂似地騎上摩托車,一路狂飆,腦海裡只有毒品。
二十幾分鐘的路程,高肇良將油門一路「催到底」,靠近埔心附近一個左轉九十度的大轉彎—「碰!」,在完全沒有減速下,直接撞到路邊的籬笆,把人家的烤漆板撞出一個大洞,而他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。
緊接著,有位摩托車騎士見狀緊急煞車,熱心地要幫他打一一九叫救護車,高肇良躺在地上兩眼渙散、無神,等到回過神時,發現雙手和腳正在流血,其中一隻手頭斷了,血流不止。
高肇良忍著痛,用盡全身力氣站起來,拒絕路人的好意,一隻手著掐著不斷流血的手指頭,一跛一跛地走到堂姊家。
幾天後,員林分局的警官到家裡來抓他。
母親看到警察,急急忙忙上前說:「警察大人啊!讓我幫他把受傷的手指上藥,不然這次進去,大概無法再去醫院換藥了吧!」
母親擋在他的面前,苦苦哀求警察,不發一語地用消毒水幫他消毒傷口,還拿兩隻冰棒的木棒,把手指頭夾著,再用繃帶纏繞、固定。
「這次進去,你一定要改,不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!」始終低著頭的母親,淚流不止,仔細地一圈又一圈,幫高肇良纏著繃帶,她的兩行熱淚,早已弄濕纏著手指的繃帶。
母親還捨不得的塞兩塊麵包和幾百塊給高肇良,怕他這次入監服刑,不知多久才能回來。
母親所有的心思,任何一個念頭,都是為了他,高肇良這時候才明白地小聲說:「阿母,對不起!請再給我一次機會。」
父親罹患血癌
父親看到高肇良為了毒品失去理智,於是選擇逃避,經常邀約朋友喝酒、唱卡拉OK,麻醉自己。
而高肇良一再吸毒,經常有警察荷槍實彈到家裡抓他,這段期間對家人而言,他就像是個未爆彈,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闖禍,家人必須像防小偷一樣,提防著他。
一個人吸毒,全家都痛苦,姊姊只好報警處理,鄰近住家的警察局,都有她報警的紀錄。
毒品是一罪一罰,可以抓好幾次,但往往到彰化地檢署就飭回,等待法院開庭,姊姊不堪其擾,常到彰化地檢署網頁留言申訴,希望高肇良被抓到後可以直接入監服刑。
有一次,彰化地檢署開庭,檢察官非常生氣地直接喊他的名子:「高肇良!這一次我不會放過你,一定要讓你進去關。連你姊姊都打電話來要求讓你直接入監,你再不乖一點,一定要讓你關到頭毛蝨母、鬍鬚白。」
最後裁定三萬元交保,但高肇良沒人保、也沒有錢,以身分證簽名自保釋放。
高肇良無法斷除毒品,又不能沒有毒品,也想進去關就算了,但是,想直接入監服刑,沒有那麼快,常常「被抓、再被釋放,再被抓,再被釋放」的惡性循環,令他身心俱疲。
父親心情鬱悶,長期飲酒,導致健康狀況越來越糟,在62歲那年反覆高燒不退,人越來越瘦、身體越來越虛弱,把他轉送到彰化基督教醫院。
醫生幫父親做了徹底檢查後,嚴肅地宣布:「高先生罹患了血癌,剩下的時間可能不到半年!」,從那天起,父親就住進了醫院,由家人輪流前往陪伴、照顧。
知道父親正在和病魔奮戰,高肇良的內心也很煎熬,痛恨自己的不孝,連父親生病了,他還滿腦子的海洛因、海洛因、海洛因!
高肇良的毒癮越來越大,一針只能撐三個多小時;時間過了,如果沒再打上一針,發作起來,簡直生不如死,腦袋裡除了錢、除了毒品,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。
高肇良聽到家人焦急討論父親的病情,似乎很不樂觀,騎上了摩托車,迷迷糊糊地來到醫院。
父親睜開眼看著他,眼裡滿是生氣與無奈,他勉強撐起虛弱的身體,用手指著他,含著淚水說:「憨囝仔,你回去,我現在沒法度照顧你!」
手鐐腳銬奔喪
走出醫院,他高肇良在路邊用公共電話打了好幾通,苦苦哀求藥頭:「拜託,先讓我打一針,以後一定加倍還給你!」
家裡能賣的東西,都被高肇良賣了,於是他靈光一想:「不如偷別人的花去賣。」
「可惡,開這麼慢!」他騎在田間小路上,前方一輛砂石車擋住車道,完全沒有空隙可以鑽過去,他將車頭往左一拐,加足馬力想從對向車道超車;這時,對向車道駛來一輛轎車,便迎頭撞上。
高肇良倒在地上,感受到小腿傳來的劇烈疼痛,只看見小腿骨折刺穿皮膚,血流如注。
警察通知了家人,母親緊急趕來,看到狀況又擔心又生氣的說:「你怎麼又惹這一齣?怎麼都不改?有安怎嘸?」
醫生緊急幫他開刀,骨折處用石膏固定,身上挫傷包紮妥當後,讓他住院。
此時,父親的身影出現在眼前,他手上吊著點滴,由看護攙扶著,沒有走近,只站在病房口,遠遠望著高肇良,眼裡充滿不捨與無奈。
五天後,接受化療中的父親,醫院請假回家,高肇良也出院了,隨即被收押在看守所;十天後,再次被分發到雲林監獄。
在雲林監獄新收房一個月後,下了工廠,約一星期,雜役突然大喊:「1545!」
高肇良拐著腳到主管面前問:「報告主管,什麼事情?」
主管說:「你的掛號,簽就對了!你爸爸往生了,自己跑到後面冷靜冷靜」
高肇良雖然已有心理準備,但當下還是非常難過與不捨,耳邊再度響起父親對他說過的話:「我這輩子最大的一個願望,就是不希望你在我往生後,手銬腳鐐地回來拜我,不要讓它發生在我們家!」
沒幾天,主管又通知他:「1545,你穿著長褲,我們要帶你回家。」
「雙腳打開。」兩個雜役過來,一個拿著三公斤半的腳鐐,一個拿著一支大鐵鎚和鉚釘,大聲地叫我:「坐下,坐在板凳上,雙腳打開,一隻腳先伸出來。」
雜役把腳鐐扣上高肇良的腳踝,密合後再把大約五公分長的鉚釘,穿越過腳鐐連結點上的洞口,拿起大鐵鎚將實鐵的鉚釘打彎,如此無法用鑰匙打開,想要脫逃也沒辦法。
大門外,已有一輛計程車等著,一路往北開到北斗交流道下來,循著斗苑路前進,再接到臺一線,往永靖方向開去。
計程車再離巷口二十公尺處停了下來,突然間,大哥氣沖沖地跑出來,指著計程車裡的高肇良說:「你給我出來,跪下,給我往裡面爬。不孝子,弄成這樣能看嗎?」
高肇良爬到靈柩前,大哥打開冰櫃的電燈,要他把雙眼打開,看看躺在冰櫃裡的父親。他不敢看父親的儀容,他讓父親連最後一個願望都破滅了,實再沒臉見他。
母親在旁邊哭喊著:「你的人生要這樣過,整個人就只有毒品而已,你甘知影,家裡弄到如此地步,你要怎樣才甘願;你看你阿爸都走了,你一輩子就只有毒品嗎?」
不到十分鐘,主管就喝斥他:「好了,時間到了,要回去了!」
高肇良拿起三炷香,對父親拜了拜,他的眼淚不由自主一直流,心想:「為何我的人生會到這種地步?」
導讀《人有二十難》
奔喪後,高肇良回到了雲林監獄十工場。
十工場的教誨師,喜歡拿慈濟出版的書給收容人看,也因典獄長熱衷於推動讀書會,進而每個工場都要導讀一本書,各需一名導讀人。
導讀人必須先看書,主管可能看他常將工場的書籍借回房舍看,加上幹部的推薦,高肇良被選為十工場的讀書會導讀人。
被選作導讀人,就不用工作,他所導讀的是《人生二十難》。他唸一段,然後把感想說給同學聽,再請同學們分享對這段內容有什麼心得。
三、四個月後,典獄長會來驗收成果,這時會舉辦大型的導讀會,在工場前擺上一張長桌,鋪上桌巾,典獄長坐中間,科長、主管、專員分作兩側,看著臺下一百多個同學……
高肇良司儀兼導讀人,拿著麥克風,輪流提示哪一舍房的哪一個同學唸《人生二十難》的一段內容,然後說出自我的感想,再請一位同學上台分享,最後由他講一段結語。
《人生二十難》讓高肇良思考「為什麼會難?」知道了要成就每一件事情,都有一個原因,如果克服了那個原因,就是讓一個人成功的關鍵。
高肇良因此認識了慈濟,對這個團體感到佩服,卻是僅只於此。
書裡頭的那些大道理,並沒有真正入心,等高肇良一踏出監獄大門,那些似有非有的領悟,便飛到九霄雲外去了。
身癮易戒.心癮難除
每次滿期出監,來自四面八方的關心、噓寒問暖、刻意問候……不論是言語上的諷刺揶揄,還是態度上的鄙夷不屑,都是高肇良無法容忍的外在壓力,人生對他而言,只剩生活地點不同而已。
母親看他誤入歧途,始終不知悔改,早已心力交瘁,常常一個人坐在外面藤椅上,兩眼空洞無神、佈滿血絲。
母親為了幫助高肇良戒毒,絞盡腦汁希望高肇良能脫離苦海,請來了密醫。
這位沒有執照的醫師,總是提著一個四方形的黑色皮箱,來了直接不發一語,拿出一個鐵製的便當盒,在高肇良的手臂上注射進去,說是「戒毒劑」。
施打完畢便向母親收取八千元,在當時是一般人家半個月的薪水,為了高肇良,母親沒頭沒皺一就付錢,還跟密醫預約下次來注射的時間。
「就是現在!趕快趁現在將鐵門鎖上去!」母親站在他房門口,對著樓下大喊。
因毒癮發作,高肇良四肢無力地躺在床上,除了眼淚、鼻涕直流, 還上吐下瀉,已是自顧不暇,根本沒有體力和精神去理會母親在做什麼事。
「碰!碰!碰!」弟弟和他朋友迅速拆下房間的木門,接著連續六聲裝釘鐵門的撞擊聲,讓高肇良頭痛欲裂。
這段期間,高肇良持續吸食安非他命和注射海洛因,使他身材爆瘦、瞳孔放大、兩頰凹陷,體重只剩下四十公斤。
高肇良嘗試從小門鑽出去,幾次都沒有成功,最終還是被慾望戰勝了有形的限制,苦苦哀求朋友水雞,總算換到一些毒品吸食後,才心滿意足回家。
回到家,看到坐在客廳的母親,早已經淚流滿面,她邊哭邊罵:「到底是誰放你出去的?」
「我從鐵門下方的小門鑽出來的。」高肇良一再地說明,但是母親怎麼都不相信。
「你再鑽回去,讓我看看」母親要求他現場示範。
為了讓母親相信,高肇良只好準備再鑽進去一次,可是這次無論他再怎麼鑽,就是鑽不進去。
住安養院無法進食
為了吸毒高肇良沒錢就偷東西,要不到錢就偷別人的盆栽販賣,因為毒癮發作,皮膚像有萬蟲鑽咬,一拿到藥,顧不得其他,連忙在附近找個隱密的樹林,就把針劑朝手臂的血管打下去,有時拿到的藥比較純,有時候比較不純,純的藥作用會很大。
這次施打的藥很純,作用很大,導致他邊騎邊吐,整個人昏沉、精神渙散,看不到前方的路,結果再完全沒有煞車的情況下,撞上拖吊車後方的平台,脖子承受所有衝擊的力道。
因為傷勢太嚴重,隨即被轉送到彰化基督教醫院,醫生對家人說:「要修補撞裂的氣管,必須馬行進行氣切,如果不氣切,他將會很清醒地因缺氧而死亡。」
而後,高肇良被送進了開刀房,這一場嚴重的車禍,幾乎要讓高肇良失去生命,卻在家人不放棄、醫師積極治療下活了下來。
氣切病患很難照顧,高肇良又因吸毒、抽菸,導致肺部感染,痰液常從氣切口溢出,必須一直抽痰。
抽痰,是把整支吸管直直地伸到肺部一直抽拉,連同肺部的氧氣也會被吸走,相當痛苦,家裡沒有抽痰設施,於是母親決定把他送去安養中心。
護理之家的呼吸照護病房,院友全是老年重症病患,只有高肇良最年輕。
病房裡有六個床位,他躺在最角落,半夜經常聽到阿公、阿嬤的吐血聲,有些家屬以為長輩們沒聽覺,當場告訴醫護人員:「如果怎麼樣了,再送回家」。
「那些阿公、阿嬤好像是被帶來等死的。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,高肇良已經看了好幾例為病人做急救處理,也看到一些人被推出去後沒有再回來。
這年高肇良32歲,脖子氣切、裝著鼻胃管,無法進食,還有兩年七個月的徒刑要去執行。
「還是要去面對司法的判決。」高肇良認真做復健,也定期到彰化基督教醫院回診,兩個半月後,醫師判定他可以自行呼吸,氣切管子可以拔除了。
醫生告訴他:「你不要再吸毒了。你去做復健吧!若是沒有好,你終生都要靠鼻胃管了。」
好不容易氣切拔除了,卻要背著一個鼻胃管,不能像別人一樣吃任何東西,沒有滋味,沒有冰熱的感覺……
這年中秋節,家人向護理之家請假回到家裡團圓,高肇良聞著燒烤香氣陣陣撲鼻而來,他決定要在跟它拚搏一次,就算肺炎發燒送醫也在所不惜。
他倔強的脾氣上來了,起身裝了杯溫開水,直接將水灌進嘴裡—嗆到再灌、再灌再嗆,不停重複……眼淚直流。
忽然間,一股熱流,流進了肚子裡,他繼續試,胃反應咕了一下。
「原來可以讓嘴巴發揮功能多好啊!」將近三個月沒有進食,高肇良終於能夠再體驗從嘴巴進食的感覺。
他回到醫院回診,醫生略帶高興的語氣對他說:「這是奇蹟!」
當下,他想到父親曾經在家裡安奉的觀世音菩薩,彷彿32歲前的高肇良已死去,從今而後的他,是新生命的開始。
尋找對的路
經歷父親往生的悲痛,他並沒有從中學到教訓,直到發生嚴重車禍,生命受到無常威脅,才懂得思索人生中的對與錯。
從安養院回家後,他很安分守己地在家靜養,幫母親栽種九重葛,也靜心等等待到監獄服刑。
不到一個月,入監服刑日期的通知來了,高肇良決心面對司法判決,再次拄著拐杖、步履蹣跚地到彰化監獄報到。
他獨自在新收房裡靜坐,反覆思考:「什麼是人生的意義?什麼是生命的價值?生、老、病、死是每個人生命的過程,而我的過程呢?難道只有毒品嗎?」
他漫無目的閱讀獄方所有書籍,不論佛光山星雲法師,或是法鼓山聖嚴法師、淨土宗淨空法師等,已記不清讀了多少,固執地只想從中找到答案。
直到《慈濟》月刊的出現,有一期談到成立慈濟的因緣,也描述證嚴法師從小就非常乖巧、孝順,最敬愛自己的父親。
面對父親突然往生,法師體會到生命無常,想找尋人往生後會投身何處的答案,以及誦讀《梁皇寶懺》回向給父親的情景,也因此讓他對《梁皇寶懺》產生了好奇。
於是每天晚上九點,他準時打開收音機聽證嚴法師講解《慈悲三昩水懺—法譬如水》,若當日有公務無法收聽,隔天清晨五點半,他一定堅持起來收聽。
就這樣,一次又一次,不斷重複地拜懺、收聽廣播,他越來越清楚明白「因緣果報」的意涵,也了解因果循環的可怕,唯有懺悔,才能勇於面對。
過去的他,從不知道錯誤,更不懂得悔改,一再地傷害家人,而他摧殘自己的身體,最終得到了什麼?一切的一切,都使別人對他避之唯恐不及。
由於宗教信仰和依靠,高肇良的心越來越踏實,也暗自發願,並公開地跟同學們說:「我出去後要做慈濟,然後以志工身分回來彰化監獄!」
他們一臉狐疑,質問他:「你瘋了嗎?」
高肇良不反駁,也不辯解,因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,久而久之,同學變成默默支持他,開始改口喊他「高師兄!」
自製紙鍵盤
為了讓收容人在獄中的生活更有目標、更充實,出獄後能有更多自力更生的機會,監所不只設立了名聞遐邇優人神鼓打擊樂團,還有國樂班、電腦班、竹琴班……等不同的技訓課程,提供收容人報名學習。
高肇良聽聞要報名電腦班的同學說:「上完課程的人必須在結業前,通過每分鐘一百個字以上的打字測驗,才能獲頒結業證書。」
每一期課程半年,高肇良連續報名三次都石沉大海,個性好強的他想著年少輕狂時,有書可以唸卻不好好唸,現在想要學電腦,卻受到種種限制。
幾天後,他寫了一封信回家,希望家人能寄一本《無蝦米輸入法》的書,讓他自學。
姊姊知道他的處境和願望後,趕緊去書局買了書寄過來,此刻的高肇良心中充滿無限溫暖與感激。
他趕緊打開內頁開始研讀,但是沒有實體電腦的輔助,對他而言就像在看無字天書,摸不著頭緒。
他求助一個再電腦班班任助教的同學:「到底要怎麼樣學比較快?你可以教我沒有電腦要怎麼學嗎?」
同學鼓勵他:「從背字根表開始,如果你背的起來,等日後熟悉電腦,一定很快就能學會打字。」
高肇良打開書查到了鍵盤的對照圖和指法,拿起厚厚的紙板,在依照對應的位置畫方格,再一一填入1234567890、ABCD……
望著自製的紙鍵盤,高肇良心中甚是得意,彷彿看到了希望,同學看到他憨學的模樣,鼓勵他:「肇良,加油喔!以後出社會一定有前途。」
他每天勤練,直到同學說出某一個字,他就能馬上說出無蝦米輸入法字跟拆解出來的英文字母,這樣的成果,讓同學們對他刮目相看。
他對大家說:「這是最後一次待在監獄裡了,走出去之後,決不再回頭。」
發誓不再回籠
自從接觸《慈濟》月刊,高肇良不斷地尋找慈濟的書來看,在慈濟出版的道侶叢書《在藍天的懷裡,甦醒》,裡面有一篇使高肇良反覆讀著一遍又一遍。
書中內容說道,從小品學兼優的蔡天勝,中學時期因為朋友的慫恿接觸到安非他命,原本只是好奇心驅使,沒想到因此上癮而沉迷,人生從此墜入黑暗深淵,他不斷吸毒、販毒,最終被捕入獄,遭判無期徒刑。
入監服刑的蔡天勝,因為擔心被判重刑,堅決不認罪。一次因緣驅使,隨手拿起獄警給他的《了凡四訓》,讀到了何謂「行善積德」,再從《慈濟》月刊讀到「靜思語」。
決心懺悔的蔡天勝,向檢察官認罪,最後改判八年有期徒刑,服刑六年後,獲得假釋出獄,並加入慈濟做志工,陪伴許多更生人走向光明大道。
蔡天勝的故事像一面鏡子,讓高肇良隱約看到似曾相識的自己,內心十分悸動,便拿起紙筆寫信給蔡天勝,希望能引薦他做慈濟。
直到出獄的那天,從監獄工場被帶回典獄官辦公室,認識的主管一一祝福他們,不認識的主管也不忘叮嚀:「出去,就不要再回來了。」
踏出典獄官辦公室,辦理既定的手續,從主管手中領了勞作基金,再跟隨著主管,穿過一道一道的門,最後踏出彰化監獄的大門。
同一天出獄的人,為了分攤車資,會選擇搭同一輛計程車離開,這天高肇良看到一些吸毒入獄的同學,還沒離開監獄就開始邀約:「我們把勞作金湊一湊,等一下一起坐車去藥頭那裡拿藥。」
高肇良聽了心裡好難過,自己攔了一輛計程車,上車前他脫下腳上的藍白拖鞋,轉過身,往監獄的牆內奮力丟去大喊:「我不會再回來!」雖然在這之前,他早已經不支往監獄裡的高牆裡丟了多少雙藍白拖鞋……
只要有心不怕路遙
搭上計程車回家途中,高肇良心繫最掛念的家人,但見到家門空蕩蕩的,也沒有往常那些去霉運的儀式,心裡感到許多失落,更多的是對家人的虧欠。
高肇良清楚家人對他的不信任,是自己日積月累造成的「因」,才結成這樣的「果」,他自知一定要努力改變,才能讓家人重拾信心。
「阿母,我這次在監獄裡讀了很多慈濟的書,也發願出來後要做慈濟志工。」
母親轉過身看著他,不可置信的說:「這款代誌甘有可能?」
出獄隔天,高肇良就打電話給蔡天勝師兄,相約在一家店前,身旁還有幾位師兄、師姊,他微笑看著他們,也忍不住打量他們身上的衣服,內心浮現疑問:「蔡師兄不是說做慈濟是有心人的參與,而不是有錢人的權利,怎麼他們又是西裝領帶,又是旗袍,看起來個個都像是有錢人?我什麼都沒有,有辦法加入慈濟嗎?」
「你要加入慈濟很簡單,有心就好了。星期六永靖環保站有拜經,你既然有心就來。」陳朝勇師兄彷彿在試探他。
高肇良依約到了永靖環保站,爾後慈濟的活動他都從不缺席,甚至在台中找工作、安住下來。
「更生人」這三個字,已經成為高肇良一生難已拋棄的包袱,在與老闆娘接洽的過程中,遲遲不敢坦白自己剛從監獄出來。
「你做過沙發,還做過這麼多年,我們剛好欠一個沙發師傅,你有空嗎?你過來看看好不好?」老闆娘在電話裡問著。
高肇良立即將工廠的地址抄下,並前往大肚山遊園路,然而出現在眼前是一家不起的鐵皮屋,只看到三個成員—老闆、老闆娘和一位負責針車的小姐。
老闆娘從頭到腳打量著他:「少年仔,你看起來沒幾歲,不知道功夫到哪裡?」
服刑兩年半,手藝肯定變生澀,高肇良誠懇地對老闆娘說:「你可以讓我試試看,看我的手藝是不是能達到你們的要求。」
結束後,他就搭火車回彰化。
「阿母,我在台中找到頭路阿!我想要去台中住好嘸?」高肇良迫不及待地向正在忙家事的母親說。
母親安靜聽著,但高肇良能感受到實在很替他高興,並請機車行的人將他撞壞的摩托車整理,好讓他當代步工具,臨行前拿了三千元塞進他的手心。
高肇良握著三千塊,手裡感受母親所傳遞的溫暖,彷彿一劑強心針注入,他知道,這是母親對他的關懷和勉勵。
因為還在試用期,第一個月老闆給高肇良兩萬多元,拿到薪水的第一件事就趕回彰化。
「阿母,過去我只要毒癮發作就胡作非為,跑到阿姨家借錢,不然就是跑去向舅媽界,這種四處借錢的行為,造成大家困擾,我很想慎重地向大家說聲對不起,所以,我想把這份薪水先拿去還人家。」高肇良向母親說明想法。
「好啊!把錢先拿去還你阿姨。」母親非常贊成。
高肇良客氣地詢問:「阿姨在嗎?」工人們連忙請屋阿姨出來。
阿姨從屋裡走出來,高肇良隨即從口袋拿出裝有兩萬元的信封,雙手遞送到阿姨面前。
阿姨接過信封袋,笑著對他說:「肇良!這一次出獄回來一定要改過自新,看到你認真工作重新出發,阿姨比誰都高興,這包錢,阿姨已經從你手上接過來,代表我收過了。」
阿姨把信封袋在塞回高肇良的手上繼續說:「現在你把錢拿回去,這是阿姨給你的祝福,重新改過好好做人,就是對阿姨最好的回報!」
「人不怕錯!只怕不改過!」出獄那段期間,高肇良認真工作,堅持改變的決心,終於獲得肯定。
相互扶持.情定終生
慈濟在全球的分支會、聯絡點,都會舉辦歲末祝福活動,其中有一位師姊要採訪高肇良,並邀請他加入人文真善美志工,並告知下次要到安養中心關懷,請他寫一篇文稿。
當天在安養院裡,高肇良一臉茫然,突然發現有一位師姊拿著相機專注地拍照,並詢問師姊:「師姊,紀錄要怎麼做呢?要怎麼寫才能成為一篇文稿呢?」
「紀錄就是要著重人、事、時、地、物,將這些做事實的陳述。」,她是謝舒亞師姊,了解高肇良的問題後,開始熱心地教他。
這天活動結束後,高肇良回到宿舍裡,寫了又改、改了又寫,還是沒有一個方向,直到幾天後,陳美純師姊特地來告訴他:「肇良師兄!你寫的好棒喔,非常有天分,你的文章已經在慈濟全球網頁的社區大藏經了。」
為了加強做紀錄的能力,高肇良參加一連串的共修,而且都會遇到指導他的謝舒亞師姊,他見到謝舒亞師姊的熱心與溫柔,偷偷猜想謝舒亞師姊—是不是也有一點喜歡他,興起了要追求師姊的念頭。
剛開始,謝舒亞師姊總是拒絕高肇良,但是他拿出耐心和毅力,繼續奮鬥不懈,直到大型活動中看到師姊快步離開人群,另一位師姊會尾隨她出去。
原來人群開始聚集時,謝舒亞師姊會感到莫名的恐慌,嚴重時甚至無法控制情緒,而躲在廁所裡哭,只有熟悉的人在身旁,謝舒亞師姊就會有安全感,並能穩定情緒。
高肇良知道後,開始主動付出關懷,陪她去看醫生,藉助一些藥物,讓她的情緒不會低落、鑽牛角尖,漸漸的謝舒亞師姊變得開朗許多,也克服了面對人中的不安。
交往初期,礙於更生人的身分,過程不是很順利,她總是擔心地問高肇良:「你服刑過幾次?」
高肇良老實招共:「五、六、七、八次」。
謝舒亞師姊震驚的表情,讓高肇良明白,她雖然可以猜想,但親口聽他說仍是不敢置信,幸好她也沒有因此離高肇良遠去,反而相輔相成譜出屬於人生的真善美。
曾經有人問高肇良岳父:「為什麼你會答應讓高肇良當你的女婿?」
岳父回答:「一方面看到兩個年輕人對這段感情的堅定;最大的原因還是看在證嚴法師的面子上,我才願意把女兒嫁給他。」
開設阿良古味生活
結婚後,高肇良繼續在沙發工廠工作,雙手卻開始出現過敏和脫皮症狀,始終無法痊癒。
高肇良向台中的李承旻師兄,說起生活的不順及經濟上的難處,李承旻師兄告訴他:「你找一個點開皮包店,我介紹廠商給你,這樣進貨成本比較低,我的皮件和包包也可放在你的店寄賣,賣出去再付款給我。」當時,員林以南到永靖都沒有皮包店,或許可以嘗試。
開幕當天,擺在店裡的包包並不多,架上空間顯著相當空曠,但他們總覺得可以在多做些事情,於是在店門前擺起飲料攤,試吃過每一家果汁和冷飲店的檸檬汁,最後調配出完美比例的檸檬愛玉。
接著又因朱森林師兄兼營素食零嘴,促發他們靈感—謝舒亞將零嘴進一步設計包裝後取名為「阿良古味」素食休閒食品,讓他們進行反毒宣導時,可以增加一些收入,減輕生活的壓力。
剛開始「阿良古味」多由知道訊息的慈濟人護持,接著透過法務部副司長張云綺推廣,希望公部門可以給更生人更多支持力量。
副司長張云綺轉知彰化更生保護協會舉辦「幸運草市集」,高肇良因而認識彰化看守所作業導師林政宏,他將阿良古味列為彰化看守所的就業輔導廠商,讓願意改過向善的更生人,能到這裡學習一技之長。
結果意外獲得十方大眾的護持,使高肇良夫妻倆深深感動,也因此撥出素食休閒品盈餘的百分之十,作為協助收容人、更生人及家屬基金,讓愛傳出去。
全台生命分享.榮獲旭青獎肯定
2015年11月28日,高肇良榮獲旭青獎肯定,是對於改過向善並回饋社會的更生人的殊榮,他想到《在世界盡頭的角落》這本書,裡面刊載許多篇更生人的故事,希望藉此因緣發聲。
隔年2月18日,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以更生人的身分走進總統府,讓馬英九總統接見並給予肯定表揚。
當馬英九總統進來時,所有人掌聲歡迎他的蒞臨,從他擔任法務部長開始,就非常注重更生觀護的工作,也恭賀每位獲此殊榮,個個實至名歸。
金舵獎得主致詞感恩後,高肇良站了起來,走到靠近馬總統的特定位置,與他握手,並立即將《在世界盡頭的角落》雙手呈上說:「總統先生,我是慈濟志工高肇良,這本書裡有慈濟幾位更生人翻轉人生的故事,我是其中之一,我以做慈濟志工為榮,要將這本書獻給總統,感恩總統!」
馬總統握著高肇良的手,語重心長的對他說:「恭喜您!高先生。您過去的人生負債,已經轉換成為您現在的資產。」
「現在能做,不代表以後還有機會做。」高肇良充分明白金毒品氾濫,比以前更嚴重,就是他為什麼致力於反毒最大的原因,也是他加快腳步到監獄關懷,及進行校園防毒宣導的最大動力。
高肇良自彰化監獄出獄後,以逆轉人生的改變,全心全力投入「有毒無我.有我無毒」1400多場次分享,贏得60多萬人喝采惕勵,正以「阿良的歸白人生」搬上大愛劇場螢幕,轟動全球5千多萬人觀賞按讚,唯有改變,才能記取失敗教訓;唯有改變,才能成功創造生命無限價值。